读【古文观止】及观感

第十卷 宋文

欧阳修

梅圣俞诗集序

予闻世谓诗人少达而多穷,夫岂然哉?盖世所传诗者,多出于古穷人之辞也。凡士之蕴其所有,而不得施于世者,多喜自放于山巅

水涯之外,见虫鱼草木、风云鸟兽之状类,往往探其奇怪;内有忧思感愤之郁积,其兴于怨刺,以道羁臣寡妇之所叹,而写人情之难言,盖

愈穷则愈工。然则非诗之能穷人,殆穷者而后工也。

予友梅圣俞,少以荫补为吏荫补:因长辈功绩、爵位而受庇荫,赐予官职,累举进士,辄抑于有司有司:主事官员。困于州县凡十

余年。年今五十今:这,此,犹从辟书辟书:征召的文书,为人之佐,郁其所蓄,不得奋见于事业。其家宛陵宛陵:地名,幼习于诗,自为

童子,出语已惊其长老;既长,学乎六经仁义之说六经:《诗经》、《尚书》、《礼记》、《乐经》、《周易》、《春秋》,其为文章,简

古纯粹,不求苟说于世说:同“悦”,世之人徒知其诗而已。然时无贤愚,语诗者必求之圣俞。圣俞亦自以其不得志者,乐于诗而发之。故

其平生所作,于诗尤多。世既知之矣,而未有荐于上者。昔王文康公尝见而叹曰王文康公:人名,姓王,谥号是文康,公,表示尊敬。宋仁

宗时的宰相:“二百年无此作矣!”虽知之深,亦不果荐也。若使其幸得用于朝廷,作为“雅”、“颂”雅、颂:商、周帝王,春秋时期鲁

国君主祖庙祭祀用的乐歌,以歌咏大宋之功德,荐之清庙清庙:宗庙的统称,而追商、周、鲁《颂》之作者,岂不伟欤!奈何使其老不得志

而为穷者之诗,乃徒发于虫鱼物类、羁愁感叹之言。世徒喜其工,不知其穷之久而将老也,可不惜哉!

翻译:我听说……。

我的朋友梅圣俞,……!

圣俞诗既多,不自收拾。其妻之兄子谢景初,惧其多而易失也,取其自洛阳至于吴兴以来所作吴兴:县名,今浙江湖州市,次为十

卷。予尝嗜圣俞诗,而患不能尽得之,遽喜谢氏之能类次也,辄序而藏之。

其后十五年,圣俞以疾卒于京师,余既哭而铭之,因索于其家,得其遗稿千余篇,并旧所藏,掇其尤者六百七十七篇,为一十五卷。

呜呼!吾于圣俞诗,论之详矣论之详:欧阳修在《书梅圣俞稿后 》等文和《六一诗话》里,多次评论其诗歌成就,故不复云。

圣俞的诗……。

这之后十五年,……。

感:既然是……就不是徒然而不幸,而是万幸啊!

跟前面《释秘演诗集序》一样,……是封建官僚永远突破不了的一个桎梏。

二○○八年九月十五日晚

送杨寘序

予尝有幽忧之疾幽忧:过度的忧伤和劳累。语出《庄子·让王》:“我适有幽忧之病。”,退而闲居,不能治也。既而学琴于友人

孙道滋孙道滋:作者的朋友,受宫声数引宫:五声音阶的第一音级,依次是商、角、徵zhǐ、羽。引:乐曲体裁之一,久而乐之,不知其疾之

在体也。

翻译:我曾经有很重……。

夫琴之为技小矣,及其至也,大者为宫,细者为羽,操弦骤作,忽然变之,急者凄然以促,缓者舒然以和;如崩崖裂石,高山出泉,

而风雨夜至也;如怨夫寡妇之叹息,雌雄雍雍之相鸣也。其忧深思远,则舜与文王、孔子之遗音也遗音:《礼记·乐记》:“昔者舜作五弦

之琴,以歌南风。”《圣证论》引《尸子》及《孔子家语》说南风辞为:“南风之薰兮,可以解吾民之愠兮;南风之时兮,可以阜吾民之财

兮。”《琴操》:“拘幽操,文王于羑yǒu里而作也.”《史记·孔子世家》:“孔子学鼓琴于师襄。”一些古书记他作过《临河操》、《将

归操》、《猗兰操》、《龟山操》等琴曲;悲愁感愤,则伯奇孤子伯奇:《琴操》记周宣王时,大臣尹吉甫有个儿子,名伯奇,本来很孝顺,

由于后娘谗害,被尹吉甫驱逐出去。伯奇很伤心,弹琴作《履霜操》,曲终,投河而死、屈原忠臣之所叹也屈原。喜怒哀乐,动人必深。而

纯古淡泊,与夫尧舜三代之言语、孔子之文章文章:《论语·公冶长》:“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。”刘宝楠正义:文章,谓诗、书、礼、

、《易》之忧患忧患:《易·系辞下》:“作易者,其有忧患乎!”、《诗》之怨刺无以异怨刺:《诗谱序》:“众国纷然,刺怨相寻。”

正义:“怨亦刺之类,故连言之”。意谓讽刺政治。其能听之以耳,应之以手,取其和者,道其湮郁湮:读音yīn,阻塞,写其幽思,则感人

之际,亦有至者焉。

弹琴作为一门技艺来说……。

予友杨君杨君:杨先生,即杨寘zhì,好学有文,累以进士举,不得志。及从荫调荫调:凭借上代官爵而得官,为尉于剑浦尉:官名。

剑浦:县名,今福建南平县内,区区在东南数千里外,是其心固有不平者。且少又多疾,而南方少医药,风俗饮食异宜。以多疾之体,有不

平之心,居异宜之俗,其能郁郁以久乎?然欲平其心以养其疾,于琴亦将有得焉。故予作琴说以赠其行。且邀道滋酌酒,进琴以为别。

我的朋友杨先生,……。

感:……仅有那清心咒,也是难平这躁动心的啊!

二○○八年十月二日晚

五代史伶官传序

五代:指梁、唐、晋、汉、周五个朝代。欧阳修撰修了《新五代史》,其中《伶官传》记载了周匝、敬新磨、景进、史彦琼、郭门

高等优伶被庄宗宠信败政乱国的史实。传前加序,即为本文。

呜呼!盛衰之理,虽曰天命,岂非人事哉!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庄宗:李存勖xù,他继承父位为晋王,灭后梁,统一北中国,既帝

位,称后唐,与其所以失之者,可以知之矣。

世言晋王之将终也晋王:李克用,庄宗李存勖的父亲,属沙陀族,唐末末割据山西一带,又助唐镇压黄巢造反有功,封为晋王,以

三矢赐庄宗而告之曰:“梁:指后梁太祖朱全忠。他和李克用都是镇压黄巢造反大军阀,而又互相仇视,曾在开封附近的上源宴请李克用,

夜晚放火企图烧死他。李克用逃脱了,从此结下深仇,吾仇也;燕王燕王:刘仁恭,李克用请唐王朝封他为卢龙军节度使。后来李克用攻打

罗弘信,向他借兵,他不给,李克用责备他,双方翻脸,李克用讨伐他,被他大得大败,他向梁王朱全忠报捷,吾所立;契丹与吾约为兄弟

契丹与吾:李克用与契丹首领耶律阿保机“酒酣,握手约为兄弟,相约共举兵击朱忠全,阿保归而背盟,反遣使聘梁,约共举兵灭晋”,而

皆背晋以归梁。此三者,吾遗恨也。与尔三矢,尔其无忘乃父之志!”庄宗受而藏之于庙。其所用兵,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少牢:古代祭

祀单用羊、猪称为少牢,请其矢,盛以锦囊,负而前驱,及凯旋而纳之。

方其系燕父子以组:丝带,函梁君臣之首函:匣,盒,入于太庙,还矢先王,而告以成功,其意气之盛,可谓壮哉!及仇雠已灭雠:

读音chóu,对手,仇敌,天下已定,一夫夜呼,乱者四应乱者四应:贝州军士皇甫晖等作乱,后来赵太、王景戡kān、李嗣源等相继叛乱,仓

皇东出,未见贼而士卒离散,君臣相顾,不知所归,至于誓天断发,泣下沾襟,何其衰也何其衰也:皇甫晖作乱后,庄宗从洛阳逃往开封,

从驾兵二万五千,一路上叛逃过万,走到万胜镇,听说李嗣源已占领大梁(开封),即沮丧叹道:“吾不济矣!”便命军队回洛阳。到石桥

(洛阳城东),庄宗置酒野外,悲啼无乐,问诸将何策相救?元行钦等百余人都拔刀断发,置髻于地,以断首自誓。上下无不悲号!岂得之

难而失之易欤?抑本其成败之迹,而皆自于人欤?

《书》曰:“满招损,谦受益。”忧劳可以兴国,逸豫可以亡身,自然之理也。故方其盛也,举天下之豪杰,莫能与之争;及其衰

也,数十伶人困之伶人困之:庄宗自称帝起,常和优伶合演戏剧,自取艺名为“李天下”。伶人因而用事,朝政日坏。公元九二六年,其亲

军指挥使郭从谦(本是优伶,艺名“门高”)乘李嗣源在开封叛乱,率军作乱,纵火烧宫门,进入内城,从楼上射庄宗,庄宗伤重,跌倒在

绛霄殿廊下,不久即死。李嗣源即位,其本名邈佶烈,是李克用的养子,至此李氏血统已断,故后面称其“国灭”,而身死国灭,为天下笑。

夫祸患常积于忽微,而智勇多困于所溺,岂独伶人也哉!

翻译:唉!……

人们说……

当他用丝绳……

《尚书》说:……

感:说的都是大家熟知的普适的大道理:江山美人、鱼与熊掌、生于忧患,死于安乐、千里之堤溃于蚁穴……

实在没什么批评的,本就不喜欢锦上添花。所以就不说什么了。

二○○八年十月廿日晚

五代史宦者传论

自古宦者乱人之国,其源深于女祸。女,色而已,宦者之害,非一端也。

盖其用事也近而习,其为心也专而忍。能以小善中人之意,小信固人之心,使人主必信而亲之。待其已信,然后惧以祸福而把持之。

虽有忠臣、硕士列于朝廷,而人主以为去己疏远,不若起居饮食、前后左右之亲为可恃也。故前后左右者日益亲,则忠臣、硕士日益疏,而

人主之势日益孤。势孤,则惧祸之心日益切,而把持者日益牢。安危出其喜怒,祸患伏于帷闼:tà,宫中的小门,则向之所谓可恃者,乃所

以为患也。患已深而觉之,欲与疏远之臣图左右之亲近,缓之则养祸而益深,急之则挟人主以为质。虽有圣智,不能与谋。谋之而不可为,

为之而不可成,至其甚,则俱伤而两败。故其大者亡国,其次亡身,而使奸豪得借以为资而起,至抉其种类抉:读音jué,剔出,剜出,尽杀

以快天下之心而后已。以前史所载宦者之祸常如此者,非一世也。

夫为人主者,非欲养祸于内而疏忠臣、硕士于外,盖其渐积而势使之然也。夫女色之惑,不幸而不悟,则祸斯及矣。使其一悟,捽

而去之可也捽:zuó,揪。宦者之为祸,虽欲悔悟,而势有不得而去也,唐昭宗之事是已唐昭宗之事:唐昭宗经常狂饮,喜怒无常,密谋尽诛

宦官。宦官刘季述、王仲先等假托皇后的命令,立太子,囚禁昭宗,想尽诛百官后,再弑昭宗。后来都将孙德昭等斩王仲先,杖杀刘季述,

迎昭宗复位。以后朱全忠利用诛宦官的机会,弑昭宗,灭了唐朝。故曰“深于女祸”者,谓此也。可不戒哉?

翻译:自古太监乱国……

他们的影响亲近而且形成习惯……

做为君主……能不警戒吗?

感:广义地来说……就是掌握平衡……

本文有一个前提条件是:……

二○○八年十一月十八日

相州昼锦堂记

标题注释:相州:地名,首府所在地今河南安阳市南。昼锦堂:《汉书·项籍传》:“富贵不归故乡,如锦衣夜行。”后以“昼锦”

为贵显还乡。韩琦以武康军节度使做相州的知州,因相州是其故乡,所以建造一个大堂,取名“昼锦”。

仕宦而至将相,富贵而归故乡,此人情之所荣,而今昔之所同也。盖士方穷时,困厄闾里,庸人孺子皆得易而侮之,若季子不礼于

其嫂季子不礼于其嫂,买臣见弃于其妻买臣见弃于其妻:朱买臣,西汉吴县(今属江苏)人,家贫,靠打柴为生,一边挑柴,一边读书,妻

子很羞惭,要求离婚,朱买臣说:“等我富贵后一定要报答你。”妻子怒道:“跟你一辈子,只有饿死!”朱买臣只好让她走。她改嫁一个

农民。后来朱买臣做了会稽太守,回到故乡,看见前妻后后夫在为他修路,就用后车带回衙门,安置后园,前妻惭忿,自缢而死。一旦高车

驷马,旗旄导前,而骑卒拥后,夹道之人相与骈肩累迹骈:读音pián,并列,瞻望咨嗟,而所谓庸夫愚妇者,奔走骇汗,羞愧俯伏,以自悔

罪于车尘马足之间。此一介之士,得志于当时,而意气之盛,昔人比这衣锦之荣者也。

翻译:当官当到将官或丞相……

惟大丞相魏国公则不然魏国公:韩琦,封魏国公。公,相人也。世有令德,为时名卿。自公少时,已擢高科擢:读音zhuó,选拔

登显士。海内之士,闻下风而望余光者,盖亦有年矣。所谓将相而富贵,皆公所宜素有。非如穷厄之人,侥幸得志于一时,出于庸夫愚妇之

不意,以惊骇而夸耀之也。然则高牙大纛牙:一说为高大的车子,轮子用象牙装饰,指大官所坐的车子。一说“牙”即“衙”,衙门。纛:

读音dú,古时仪仗队的大旗,不足为公荣;桓圭褒裳桓圭:读音huán、guī,古代三公(三个最高军政长官)所执,玉制,长条形,是朝聘、

祭祀、丧礼时的礼器。褒裳:古代皇帝和上公的礼服,不足为公贵。惟德被生民,而功施社稷,勒之金石勒:雕刻,播之声诗,以耀后世而

垂无穷,此公之志而士亦以此望于公也。岂止夸一时而荣一乡哉!

公在至和中至和:宋仁宗年号,尝以武康之节,来治于相,乃作昼锦之堂于后圃。既又刻诗于石,以遗相人。其言以快恩仇、矜名

誉为可薄,盖不以昔人所夸者为荣,而以为戒。于此见公之视富贵为何如,而其志岂易量哉?故能出入将相,勤劳王家,而夷险一节。至于

临大事,决大议,垂绅正笏绅:官服上的大带。笏:官员上朝时手中所持的手版,不动声色,而措天下于泰山之安,可谓社稷之臣矣。其丰

功盛烈所以铭彝鼎而被弦歌者彝:古代青铜祭器的统称,乃邦家之光,非闾里之荣也。

余虽不获登公之堂,幸尝窃诵公之诗,乐公之志有成,而喜为天下道也。于是乎书。

只有大丞相魏国公韩琦就不是这样……

韩琦大人在至和年间……

我虽然无缘登上韩琦大人的昼锦堂……

感:官场互相吹捧,景上添花的文章。觉得怪肉麻的!

俺也是从未登其堂,诵其诗,但是觉得既然认为:矜名可薄、昔人所夸不为荣,而以戒。那么便不会在乎披锦衣是夜行还是昼行的

啊,而自己建造所谓的“昼锦堂”,还要勒诗于石耀后世,实在是所标榜的与自己的行为矛盾得可以啊!不知道是作者将其捧得过了呢?还

是韩琦本就是表里不一的人?

二○○八年十一月廿三日晚

丰乐亭记

修既治滁之明年,夏,始饮滁水而甘。问诸滁人,得于州南百步之近。其上则丰山耸然而特立丰山:山名,下则幽谷窈然而深藏,

中有清泉滃然而仰出滃:读音wěng,云气涌起,这里形容的是水。俯仰左右,顾而乐之。于是疏泉凿石,辟地以为亭,而与滁人往游其间。

滁于五代干戈之际五代:梁、后唐、后晋、后汉、后周五个王朝,用武之地也。昔太祖皇帝尝以周师破李景兵十五万于清流山下

祖皇帝:宋太主赵匡胤,原是后周世宗的武臣。世宗征讨南唐,南唐守将皇甫晖和姚凤退守清流关(关在滁州西南),世宗派赵匡胤冲进敌

阵,皇甫晖等跑进滁州,赵匡胤的兵活捉了他们。李景:南唐中主,生擒其将皇甫晖、姚凤于滁东门之外,遂以平滁。修尝考其山川,按其

图记,升高以望清流之关,欲求晖、凤就擒之所,而故老皆无在者,盖天下之平久矣。

自唐失其政,海内分裂,豪杰并起而争,所在为敌国者,何可胜数?及宋受天命,圣人出而四海一。向之凭恃险阻,刬削消磨刬:

读音chǎn,铲除,百年之间,漠然徒见山高而水清。欲问其事,而遗老尽矣。今滁介江淮之间,舟车商贾、四方宾客之所不至,民生不见外

事,而安于畎亩衣食畎:读音quǎn,田间小沟,以乐生送死。而孰知上之功德,休养生息,涵煦于百年之深也涵煦:滋润覆育。将皇恩比做

天,民众在天的覆盖下生长繁育

修之来此,乐其地僻而事简,又爱其俗之安闲。既得斯泉于山谷之间,乃日与滁人仰而望山,俯而听泉;掇幽芳而荫乔木掇:读音

duō,拾取,风霜冰雪,刻露清秀,四时之景无不可爱。又幸其民乐其岁物之丰成,而喜与予游也。因为本其山川,道其风俗之美,使民知所

以安此丰年之乐者,幸生无事之时也。

夫宣上恩德,以与民共乐,刺史之事也刺史:官名。遂书以名其亭焉。

翻译:我欧阳修……

滁州在五代争斗时期……

自从唐朝失去了他的政权……

我欧阳修来到这里……

这是宣扬皇上的恩德……

感:孟子说:“生于忧患,死于安乐。”百姓都安于安乐的日子。而想要安乐的日子能够长久,就必须懂得安乐日子来之不易!珍

惜它、捍卫它。皇帝谨记!政府官员谨记!民众谨记!如果各色人等一味地歌功颂德,将那皇帝捧晕乎了,麻烦便接踵而至。

二○○八年十二月二日

醉翁亭记

环滁皆山也。其西南诸峰,林壑尤美。望之蔚然而深秀者,琅琊也。山行六七里,渐闻水声潺潺,而泻出於两峰之间者,酿泉也。

峰回路转,有亭翼然临於泉上者,醉翁亭也。作亭者谁?山之僧智仙也。名之者谁?太守自谓也太守:官名,秦时称为郡守,汉景帝改称太

守,宋改郡为州,州长官称知州,并无太守官名。这里是欧阳修袭用前代的官名。太守与客来饮於此,饮少辄醉,而年又最高,故自号曰醉

翁也。醉翁之意不在酒,在乎山水之间也。山水之乐,得之心而寓之酒也。

若夫日出而林霏开,云归而岩穴暝,晦明变化者,山间之朝暮也。野芳发而幽香,佳木秀而繁阴,风霜高洁,水落而石出者,山间

之四时也。朝而往,暮而归,四时之景不同,而乐亦无穷也。

至於负者歌於涂,行者休於树,前者呼,後者应,伛偻提携伛偻:读音yǔ、lóu,弯腰驼背,指老人,往来而不绝者,滁人游也。临

溪而渔,溪深而鱼肥;酿泉为酒,泉香而酒洌:清醇;山肴野蔌:读音sù,蔬菜,杂然而前陈者,太守宴也。宴酣之乐,非丝非竹,射者中,

弈者胜,觥筹交错,起坐而喧哗者,众宾欢也。苍颜白发,颓乎其中者,太守醉也。

已而夕阳在山,人影散乱,太守归而宾客从也。树林阴翳,鸣声上下,游人去而禽鸟乐也。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,而不知人之乐,

人知从太守游而乐,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。醉能同其乐,醒能述以文者,太守也。太守谓谁?庐陵欧阳修也庐陵:地名,今江西省吉安市。

欧阳修是吉安市永丰县人

翻译:环绕滁州的都是山……

在那日出时森林中雾霭消散……

那些背着东西的在路上歌唱……

最后夕阳傍山……

感:醉翁之意不在酒,亦不在山水之间,在乎民之安乐、在乎与人同乐。比之范仲淹的“后天下之乐而乐”那种“我不如地狱谁入

地狱”、“众生度尽,方证菩提。地狱未尽,誓不成佛。”苦行僧似的悲壮感觉舒服得多。

二○○八年十二月三日晚

秋声赋

欧阳子方夜读书,闻有声自西南来者,悚然而听之,曰:“异哉!”初淅沥以萧飒,忽奔腾而砰湃;如波涛夜惊,风雨骤至。其触

於物也,鏦鏦铮铮鏦:读音cōng,象声词,金铁皆鸣;又如赴敌之兵,衔枚疾走,不闻号令,但闻人马之行声。予谓童子:“此何声也?汝

出视之。”童子曰:“星月皎洁,明河在天,四无人声,声在树间。”

予曰:“噫嘻,悲哉!此秋声也,胡为而来哉?盖夫秋之为状也,其色惨淡,烟霏云敛;其容清明,天高日晶;其气栗冽,砭人肌

骨;其意萧条,山川寂寥。故其为声也,凄凄切切,呼号奋发。丰草绿缛而争茂,佳木葱茏而可悦。草拂之而色变,木遭之而叶脱。其所以

摧败零落者,乃其一气之馀烈。夫秋:周朝以天地四季名官,以司盗寇的官为秋官。唐朝武则天以刑部为秋官,后又恢复旧制,刑官也,於

时为阴;又兵象也兵象:凡形于外者皆曰象,如气象、星象,於行为金;是谓天地之义气,常以肃杀而为心。天之於物,春生秋实。故其在

乐也,商声主西方之音商声:古人用五声(宫、商、角、征zhǐ、羽)表现四季,秋用商声,夷则为七月之律夷则:古人用十二律(黄钟、大

吕、太簇、夹钟、姑洗、仲吕、蕤宾、林钟、夷则、南吕、无射yì、应钟)表现十二个月,七月用夷则。商,伤也,物既老而悲伤;夷,戮

也,物过盛而当杀。

“嗟乎!草木无情,有时飘零。人为动物,惟物之灵,百忧感其心,万事劳其形。有动于中,必摇其精。而况思其力之所不及,忧

其智之所不能;宜其渥然丹者为槁木渥:读音wò,红,黟然黑者为星星黟:读音yī,黑。奈何以非金石之质,欲与草木而争荣?念谁为之戕

贼,亦何恨乎秋声?”

童子莫对,垂头而睡。但闻四壁虫声唧唧,如助予之叹息。

翻译:我欧阳修正在夜晚读书……

我说:“嗨嗨,多么悲伤啊……

“唉!草木没有情感……

童仆不能回答什么话……

感:因为:享其身所不能受,贪其份所不能有。所以:思其力所不能及,忧其智所不能虑。于是乎必定是要被戕贼的啊!

人无能受欺,故要争强好胜。成为强人,难免享乐,于是贪婪,于是……。国不强挨打,故要强国富民。国家政府以国家利益为最

高原则是天经地义,于是便难免侵犯他国利益。于是……这便是人类自身无法克服的悲哀

二○○八年十二月五日晚

祭石曼卿文

维治平四年七月日维:发语词。治平:宋英宗年号,具官欧阳修具官:唐宋以后,在公文信函或其他应酬文字上,常把应该写明的

官爵品级简写为“具官”,谨遣尚书都省令史李敡至於太清尚书都省:即尚书省,管理全国行政的机关。令史:官名,管理文书工作的官员。

李敡yì:人名。太清:地名,河南商丘东南永城县的一个乡,是石曼卿的故乡,以清酌庶羞之奠庶羞:多种佳肴。羞,馐,致祭于亡友曼卿

之墓下曼卿:石曼卿,名延年,北宋有名的诗人,而吊之以文曰:

呜呼曼卿!生而为英,死而为灵。其同乎万物生死,而复归於无物者,暂聚之形;不与万物共尽,而卓然其不朽者,後世之名。此

自古圣贤莫不皆然,而著在简册者昭如日星。

呜呼曼卿!吾不见子久矣,犹能仿佛子之平生。其轩昂磊落,突兀峥嵘,而埋藏於地下者,意其不化为朽壤,而为金玉之精。不然,

生长松之千尺,产灵芝而九茎九茎:九茎芝,色红黄,灵芝中尤为名贵的一种。奈何荒烟野蔓,荆棘纵横,风凄露下,走燐飞萤,但见牧童

樵叟歌吟而上下,与夫惊禽骇兽悲鸣踯躅而咿嘤。今固如此,更千秋而万岁兮,安知其不穴藏狐貉与鼯鼪貉:读音hé,通称貉háo子,也叫狸。

鼯鼪:读音wú、shēng,黄鼠狼?此自古圣贤亦皆然兮,独不见夫累累乎旷野与荒城!

呜呼曼卿!盛衰之理,吾固知其如此,而感念畴昔,悲凉凄怆,不觉临风而陨涕者,有愧夫太上之忘情太上之忘情:太上,即圣人。

《世说新语·伤逝》记载晋朝的王衍死了儿子,悲痛欲绝,山简劝他,他说:“圣人忘情,最下不及情,情之所钟,正在我辈。”。尚飨!

翻译:宋英宗治平四年七月某日……

曼卿诶!你活着是英才……

曼卿诶!我不见你的音容笑貌很久啦……

曼卿诶!生老病死的道理……

感:生为英轩昂磊落,暂聚之形终是朽。死为灵才思品格,后世之名永昭然。生而伟大,是什么原因呢?才俊品高;死而不朽,又

是什么原因呢?还是才俊品高。还有一种人是生而高大,死后骂名永在,其原因是才高但品质极端卑劣。比如演义中的曹操、高球、秦桧这

一类人,千万不要怀疑他们的才能,正所谓:能够成为人上之人,必定有其过人之处。当然了,终久留下永世骂名的原因,自然是做人的品

格极端卑劣。慎之!慎之!才高者更当谨慎,往往就在一念之差。

二○○八年十二月十三日

泷冈阡表

呜呼!惟我皇考崇公皇考:指亡父。崇公:欧阳修的父亲,名观,字仲宾,追封崇国公,卜吉于泷冈之六十年卜吉:指风水先生找

到一块好坟地。泷冈:泷,读音shuāng。地名,江西省吉安市永丰县沙溪南凤凰山上,其子修始克表於其阡表:墓表,是记述死者公德的文

体。阡:墓道,非敢缓也,盖有待也。

修不幸,生四岁而孤。太夫人守节自誓,居穷,自力於衣食,以长以教,俾至於成人俾:使达到某种程度。太夫人告之曰:“汝父

为吏廉而好施与,喜宾客,其俸禄虽薄,常不使有馀,曰:‘毋以是为我累。’故其亡也,无一瓦之覆,一垄之植,以庇而为生。吾何恃而

能自守耶?吾於汝父,知其一二,以有待於汝也。自吾为汝家妇,不及事吾姑姑:丈夫的母亲,然知汝父之能养也。汝孤而幼,吾不能知汝

之必有立,然知汝父之必将有後也。吾之始归也,汝父免於母丧方逾年,岁时祭祀,则必涕泣曰:‘祭而丰,不如养之薄也。’闲御酒食,

则又涕泣曰:‘昔常不足,而今有馀,其何及也!’吾始一二见之,以为新免於丧适然耳。既而其後常然,至其终身未尝不然。吾虽不及事

姑,而以此知汝父之能养也。汝父为吏,尝夜烛治官书,屡废而叹。吾问之,则曰:‘此死狱也,我求其生不得尔。’吾曰:‘生可求乎?’

曰:‘求其生而不得,则死者与我皆无恨也。矧求而有得耶矧:读音shěn,况且?以其有得,则知不求而死者有恨也。夫常求其生,犹失之

死,而世常求其死也。’回顾乳者剑汝而立於旁剑:抱。《礼记·曲礼上》:“负剑辟咡诏之。”郑玄注:“剑谓挟之于旁。”,因指而叹

曰:‘术者谓我岁行在戌将死戌:地支的第十一位,可与天干的甲、丙、戊、庚、壬相配来记年,使其言然,吾不及见儿之立也,後当以我

语告之。’其平居教他子弟,常用此语,吾早熟焉,故能详也。其施於外事,吾不能知;其居於家,无所矜饰,而所为如此,是真发於中者

邪!呜呼!其心厚於仁者耶!此吾知汝父之必将有後也。汝其勉之!夫养不必丰,要於孝;利虽不得博於物,要其心之厚於仁。吾不能教汝,

此汝父之志也。”修泣而志之,不敢忘。

翻译:呜呼!我的先父崇国公……

我欧阳修很不幸,……

先公少孤力学,咸平三年咸平:宋真宗年号,进士及第,为道州判官道州:地名,辖境为今天的湖南道县、宁远以南的潇河流域。

判官:官名,州郡长官的属官,掌管文书工作、泗、绵二州推官推官:州郡长官的属官,专管刑事,又为泰州判官,享年五十有九,葬沙溪

之泷冈。太夫人姓郑氏,考讳德仪考:亡父。讳:名讳,世为江南名族江南:宋时地区划分为路,宋真宗时全国划分为十八路,江南为一路,

辖区相当于今天的江西、江苏的长江以南,镇江、大茅山、长荡湖一线以西和安徽长江以南以及湖北阳新、通山等县。太夫人恭俭仁爱而有

礼,初封福昌县太君,进封乐安、安康、彭城三郡太君。自其家少微时,治其家以俭约,其後常不使过之,曰:“吾儿不能苟合於世,俭薄

所以居患难也。”其後修贬夷陵夷陵:县名,今湖北宜昌市东南。宋仁宗景祐三年,范仲淹与宰相吕夷简不和,罢知饶州,朝臣多论救,独

谏官高若讷以为当贬。欧阳修写信骂高“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”,并叫他“直携此书于朝,使正予罪而诛之。”高上其书于仁宗,欧阳修因

此被贬为夷陵令。事见《宋史》范仲淹、欧阳修两传,太夫人言笑自若,曰:“汝家故贫贱也,吾处之有素矣。汝能安之,吾亦安矣。”

先父年轻时就失去了父亲他学习努力……

自先公之亡二十年,修始得禄而养。又十有二年,列官于朝,始得赠封其亲。又十年,修为龙图阁直学士龙图阁:宋真宗建。在会

庆殿西偏,北连禁中,阁东曰资政殿、西曰述古殿。阁上供奉太宗御书、御制文集及典籍、图画、宝瑞之物,及宗正寺所进属籍、世谱。有

学士、直学士、待制、直阁等官。包拯曾为龙图阁直学士,人称包拯为包龙图即源于此、尚书吏部郎中,留守南京南京:宋时南京为应天府,

治所在今河南商邱市。太夫人以疾终于官舍,享年七十有二。又八年,修以非才入副枢密枢密:枢密使,官名,全国最高军事长官,遂参政

事,又七年而罢。自登二府,天子推恩推恩:施恩惠于他人,褒其三世,故自嘉祐以来嘉祐:仁宗年号,逢国大庆,必加宠锡。皇曾祖府

君累赠金紫光禄大夫、太师、中书令;曾祖妣:已故母亲,累封楚国太夫人;皇祖府君,累赠金紫光禄大夫、太师、中书令兼尚书令;祖妣,

累封吴国太夫人;皇考崇公,累赠金紫光禄大夫、太师、中书令兼尚书令;皇妣,累封越国太夫人。今上初郊今上:当今的皇上,指神宗赵

顼xū。郊:祭天,皇考赐爵为崇国公,太夫人进号魏国。

从先父去世二十年之后……

於是小子修泣而言曰:“呜呼!为善无不报,而迟速有时,此理之常也。惟我祖考,积善成德,宜享其隆,虽不克有於其躬,而赐

爵受封,显荣褒大,实有三朝之锡命三朝:仁宗、英宗、神宗。是足以表见於後世,而庇赖其子孙矣。”乃列其世谱,具刻于碑。既又载我

皇考崇公之遗训,太夫人之所以教而有待於修者,并揭于阡。俾知夫小子修之德薄能鲜,遭时窃位,而幸全大节,不辱其先者,其来有自。

熙宁三年熙宁:神宗年号,岁次庚戌庚戌:庚戌年,前文有“术者谓我岁行在戌年将死”,四月辛酉朔辛酉:天干地支所记月份。朔:初一

十有五日乙亥,男推诚、保德、崇仁、翊戴功臣,观文殿学士,特进,行兵部尚书,知青州军州事,兼管内劝农使,充京东路安抚使,上柱

国,乐安郡开国公,食邑四千三百户,食实封一千二百户,修表。

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下我欧阳修哭泣道……

感:做人是:“养不必丰,要於孝;利虽不得博於物,要其心之厚於仁。”;对待长辈是:“祭而丰,不如养之薄。”对待他人是:

“常求其生”。对待后世子孙是:“积善成德”,于是“庇赖其子孙”。对待官级爵位,失之时“处之有素”非常好。得之者,就大可不必

荣之耀之而“表见于后世”的了。真正应该“表见于后世”的,当是孝道、“常求”他人“生”的仁厚之心、积善成德、“俭薄所以居患难”

的能力等等这些啊!

二○○八年十二月廿一日晚

管仲论

苏洵

管仲相威公管仲:管夷吾,春秋时齐国人。威公:即桓公。宋朝人避讳宋钦宗的名字(赵桓),因此改“桓”为“威”,霸诸侯,

攘夷狄,终其身齐国富强,诸侯不敢叛。管仲死,竖刁、易牙、开方用竖刁:齐桓公的近臣,他为了接近桓公,自己阉割自己。管仲死后,

伙同易牙、开方专权。桓公死,诸子争立,他们杀群吏,立公子无亏,齐国因此大乱。易牙:也是桓公的近臣,长于调味,善逢迎,为了求

宠,曾烹其子为羹以献桓公。开方:本是卫国公子,到齐国为臣。后来还杀孝公的儿子立昭公,威公薨于乱,五公子争立五公子:除已立的

公子昭(即齐孝公),尚有五个兄弟,即武孟、元、潘、商人、雍,其祸蔓延,讫简公讫:同“迄”,到。简公:名壬。据《史记·十二诸

侯年表》,齐桓公以下是孝公、昭公、懿公、惠公、顷公、灵公、庄公、景公、悼公、简公,齐无宁岁。

夫功之成,非成于成之日,盖必有所由起;祸之作,不作于作之日,亦必有所由兆。故齐之治也,吾不曰管仲,而曰鲍叔鲍叔:鲍

叔牙,春秋时齐国大夫,以知人著称。少时与管仲友善,齐桓公即位后,命叔牙为宰,他辞谢,保举管仲。后来齐国在管仲的治理下,日益

富强,成为春秋时期的五霸之一。及其乱也,吾不曰竖刁、易牙、开方,而曰管仲。何则?竖刁、易牙、开方三子,彼固乱人国者,顾其用

之者,威公也。夫有舜而后知放四凶四凶:《尚书·尧典》:“四(凶获)罪而天下咸服,有仲尼而后知去少正卯仲尼:孔子。少正卯:

鲁国大夫。当时孔子为鲁国司寇,将少正卯以“五恶”罪处死。彼威公何人也?顾其使威公得用三子者,管仲也。仲之疾也,公问之相。当

是时也,吾意以仲且举天下之贤者以对。而其言乃不过曰:竖刁、易牙、开方三子,非人情,不可近而已。呜呼!仲以为威公果能不用三子

矣乎?仲与威公处几年矣,亦知威公之为人矣乎?威公声不绝于耳,色不绝于目,而非三子者则无以遂其欲。彼其初之所以不用者,徒以有

仲焉耳。一日无仲,则三子者可以弹冠而相庆矣弹冠:比喻预备出仕。《汉书·王吉传》:“吉与贡禹为友,世称王阳在位,贡公弹冠,言

其取舍同也。”王吉字子阳,故称王阳。仲以为将死之言可以絷威公之手足耶絷:读音zhí,拴,捆,拘禁?夫齐国不患有三子,而患无仲。

有仲,则三子者,三匹夫耳。不然,天下岂少三子之徒哉?虽威公幸而听仲,诛此三人,而其余者,仲能悉数而去之耶?呜呼!仲可谓不知

本者矣。因威公之问,举天下之贤者以自代,则仲虽死,而齐国未为无仲也。夫何患三子者?不言可也。

翻译:管仲做齐桓公的丞相时……

成功的获得……

五伯莫盛于威、文五伯:春秋时期诸侯中的五霸。齐桓公、晋文公、宋襄公、秦穆公、楚庄王。文公之才,不过威公,其臣又皆不

及仲;灵公之虐灵公:晋文公的儿子,暴虐无道,后被其臣赵穿所杀,不如孝公之宽厚孝公:齐孝公。文公死,诸侯不敢叛晋,晋袭文公之

余威,犹得为诸侯之盟主百余年。何者?其君虽不肖,而尚有老成人焉成人:德才兼备的人,尤言完人。威公之薨也,一败涂地,无惑也,

彼独恃一管仲,而仲则死矣。

夫天下未尝无贤者,盖有有臣而无君者矣。威公在焉,而曰天下不复有管仲者,吾不信也。仲之书仲之书:《管子》,有记其将死

论鲍叔、宾胥无之为人论鲍叔、宾胥无:《管子·戒第二十六》:管仲病重时,桓公问谁可继承,管仲还没有回答,桓公就问鲍叔如何,管

仲认为他“不可以为政”,因为他“好善而恶恶已甚,见一恶终身不忘。”又谈到“鲍叔之为人好直,而不能以国诎qū。宾胥无之为人也好

善,而不能以国诎。”,且各疏其短。是其心以为数子者皆不足以托国。而又逆知其将死,则其书诞谩不足信也。

吾观史鰌史鰌:人名。鰌,读音qiū.春秋时卫国大夫,字子鱼,亦称史鱼。卫灵公不用蘧qū伯玉而任弥子瑕,史鱼谏,不听。史鱼

病将死,命其子:“吾生不能正君,死无以成礼。我死,汝置尸牖下。”其子从之。灵公来吊时,怪而问之,其子以告。灵公愕然失色,说:

“寡人之过也!”于是命殡之客位。回朝后,进蘧伯玉而退弥子瑕。孔子闻之,赞美说:“直哉史鱼!既死,犹以尸谏。”,以不能进蘧伯

玉,而退弥子瑕,故有身后之谏。萧何且死萧何且死:《史记·肖相国世家》:“何素不与曹参相能。及何病,孝惠(汉惠帝)自临视相国

病,因问曰:‘君即(若)百岁后,谁可代君者?’对曰:‘知臣莫若主。’孝惠曰:‘曹参何如?’何顿首曰:‘帝得之矣,臣死不恨矣!’”

举曹参以自代。大臣之用心,固宜如此也。

夫国以一人兴,以一人亡。贤者不悲其身之死,而忧其国之衰。故必复有贤者,而后可以死。彼管仲者,何以死乎?

春秋时期的五霸没有比齐桓公、晋文公更鼎盛的了……

天下不曾缺乏贤能的人才……

我看那史蝤……

国家因为一个人而兴盛……

感:桓公何以得管仲者?鲍叔牙也。鲍叔牙何许人也?反正不是宰相。桓公既然可由非宰相而获得国家大治的宰相,可见举荐合格

的宰相的责任,并非非前任宰相莫属的责任啊!也就是说,苏洵将桓公在管仲之后,没有获得如管仲一样的宰相的责任归咎于管仲,是牵强

的。宰相的责任是治理国家呢?还是选拔人才呢?谁都知道应该是前者。这一当了宰相,不但要治理好国家,还得要死前选好接班人,否则

还不准死!呵呵!也实在太难为人了吧!如此将没有选好接班人的宰相视为不合格的宰相的说法来说,在加上作者在本文说的“功之成……

必有所由起;祸之作,……必有所由兆。”岂非又得将管仲的过错再推究到鲍叔牙了吗?是谁的错就谁的错,没必要为君王推卸责任。就事

论事,完全没有必要将齐桓公用三小人的过错,强加给管仲的。

二○○八年十二月廿八日晚{欲读详细内容,点击察看,了解具体步骤。不得已而为之啊!}

辨奸论

事有必至,理有固然。惟天下之静者,乃能见微而知著。月晕而风,础润而雨,人人知之。人事之推移,理势之相因,其疏阔而难

知,变化而不可测者,孰与天地阴阳之事?而贤者有不知,其故何也?好恶乱其中,而利害夺其外也。

昔者山巨源见王衍曰山巨源见王衍:山巨源,山涛,字巨源,西晋河内怀县(今河南武陟西)人,喜老、庄学说,为“竹林七贤”

之一。曾任吏部尚书、太子少傅、右仆射等职。《晋书·王衍传》、《资治通鉴·晋纪四》所记,王衍神情明秀,少时,山涛见之,嗟叹久

之,曰:“何物老妪,生宁馨(这样)儿!然误天下苍生者,未必非此人也!”:“误天下苍生者,必此人也。”郭汾阳见卢杞曰郭汾阳见

卢杞:郭汾阳,郭子仪,华州郑县(今陕西华县)人,唐肃宗时,因平定安禄山、史思明叛乱,升中书令,后又进封汾阳郡王,故称之为郭

汾阳。唐德宗即位,尊为尚父。《新唐书·卢杞传》:“初,尚父郭子仪病甚,百官造省xǐng,不屏bǐng姬侍。及杞至,则屏之,隐几而待。

家人怪问其故。子仪曰:‘彼外陋内险,左右见必笑,使后得权,吾族无类矣!’”:“此人得志,吾子孙无遗类矣。”自今而言之,其理

固有可见者。以吾观之,王衍之为人王衍:字夷甫,琅玡临沂(今属山东)人。以谈老、庄为事,义理若有不安,随即更改,世号“口中雌

黄”。晋惠帝时居宰辅之位,周旋诸王之间,唯求自全之计。东海王司马越死,众推其为元帅,全军为石勒所破,被杀,容貌言语,固有以

欺世而盗名者。然不忮不求忮:读音zhì,嫉妒,与物浮沉。使晋无惠帝惠帝:著名白痴皇帝司马衷,某年全国闹饥荒,官员上报灾情,称百

姓“无粟米充饥”,饿死无数。他出千古经典语录:“百姓无粟米充饥,何不食肉糜?”,仅得中主,虽衍百千,何从而乱天下乎?卢杞之

卢杞:唐滑州人,字子良。貌陋,好口辩。德宗时为宰相,专权自恣,搜刮无度,怨声满天下,固足以败国,然而不学文,容貌不足以动

人,言语不足以眩世,非德宗之鄙暗德宗之鄙暗:德宗曾问左右:“人皆言卢杞奸邪,朕独不觉,何也?”,亦何从而用之?由是言之,二

公之料二子,亦容有未必然也。

翻译:事物发展有必然的结果

从前山巨源见了王衍说:

今有人,口诵孔、老之言,身履夷齐之行夷齐:伯夷、叔齐,商朝人,两兄弟,互相让帝位,后周灭商,两人耻食周粟,隐居首阳

山,吃野菜,饿死在山里。古人奉之为高尚守节的典范,收召好名之士、不得志之人,相与造作言语,私立名字,以为颜渊颜渊:孔子的弟

子颜回,字子渊,故称颜渊,乐道安贫,以德行著称,后世儒家尊为“復圣”、孟轲复出孟轲:字子舆,战国时期邹国人。即孟子,继承孔

子学说,兼言仁义。认为人性本善,强调养心、存心等内心修养工夫,为宋代理学家心性说之本。宋元以后,地位日尊,而阴贼险狠,与人

异趣。是王衍、卢杞合而为一人也,其祸岂可胜言哉!夫面垢不忘洗,衣垢不忘浣,此人之至情也。今也不然,衣臣虏之衣臣虏:奴隶,食

犬彘之食,囚首丧面,而谈诗书,此岂其情也哉?凡事之不近人情者,鲜不为大奸慝:读音tè,邪恶,竖刁、易牙、开方是也点击查看注释

以盖世之名,而济其未形之患,虽有愿治之主,好贤之相,犹将举而用之,则其为天下患,必然而无疑者,非特二子之比也。

孙子曰:“善用兵者,无赫赫之功。”使斯人而不用也,则吾言为过,而斯人有不遇之叹,孰祸之至於此哉?不然,天下将被其祸,

而吾获知言之名,悲夫!

如今有人,

孙子说:

感:山巨源、郭子仪不仅看清楚了王衍、卢杞其人,而且连皇帝都了解得一清二楚,真神人也!别人的预计都成为了事实,作者竟

还有那么多屁放,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啊!

后面竟然都是那泼妇骂大街的文字,我看,被他骂的人不会因此损坏了形象,反倒是作者自己卑鄙龌龊的肮脏内心由此暴露无遗了

啊!作者还有一种情况没有说到:那就是被他骂的人被重用,但又没有为祸天下。如此一来,他就“言为过”且“获无知之名”了啊!

很惊讶编录《古文观止》的人,连这婆娘裹脚布一类的文章都会收录进来?读到这篇垃圾,开始怀疑《古文观止》编者的眼光了!

《古文观止》真的是古文观止吗?!哦,这篇《辨奸论》大概是因为它是骂大街的文章之最的原因而被收录的也未可知啊!

二○○九年一月七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