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穷鬼传
戴名世
逐之文：《送穷文》，不去，反骂愈。愈死，无所归。流落人间，求人如韩愈者从之，不得。
家介：推介。谒：读音yè，拜见。曰：“我故韩愈氏客也，窃闻先生之高义，愿托于门下，敢有以报先生。”先生避席却行，大惊曰： “女来将奈何？”麾之去，曰：“子往矣！昔韩退之以子故，不容于天下，召笑取侮，穷而无归，其《送穷文》可覆视也。子往矣，无 累我！无已，请从他人。”
罪。”先生曰：“子以穷为名，其势固足以穷余也。议论文章，开口触忌，则穷于言；上下坑坎，前颠后踬：读音zhì,跌倒，俯仰跼蹐 跼蹐：读音jú、jí，跼，曲身，弯腰；蹐：小步行走。形容行动小心戒惧的样子，左支右吾，则穷于行；蒙尘垢，被讥刺，忧众口，则 穷于辩；所为而拂乱拂：逆，背叛，所往而剌谬剌：读音là。乖戾错误，则穷于才；声势货利，不足以动众，磊落孤愤，不足以谐俗， 则穷于交游。抱其无用之书，负其不羁之气，挟其空匮之身，入所厌薄之世，则在家而穷，在邦而穷。凡女之足以穷吾者，吾不能悉数 也。而举起大略焉。”
生之所以弃余也。然是区区者，何足以轻重先生？而吾能使先生歌，使先生泣；使先生激，使先生愤；使先生独往独来而游于无穷。凡 先生之所云，固吾之所以效于先生者也，其何伤乎？且韩愈氏迄今不朽者，则余为之也。以故愈亦始疑而终安之。自吾游行天下久矣， 无可属者。数千年而得韩愈，又千余年而得先生。以先生之道而向往曾无一人，独余慕而从焉。则余之与先生，岂不厚哉！”于是先生 与之处。
章（《送穷文》）驱逐他，他不走，反而骂韩愈。韩愈死后，他无所归依。流落人间，寻找有像韩愈一样的人跟随，找不到。
愈的家客，私下听说先生有很高的道义，愿意托身在您的门下，一定会报答先生您的。”先生离开座位倒退着走，大惊说：“你来想要 怎么样？”挥手让他离去，说：“您走吧！从前韩愈因为让步容忍你的缘故，不被天下人所接受，召人笑话受人侮辱，贫穷而没有一个 好的归宿，他的《送穷文》可以反复地看看。您走吧，不要连累我！没办法，请托身其他的人吧。”
不愿意跟随其他的人。先生怎么这么狠心地抛弃我呢！敢问我有些什么罪过。”先生说：“您用穷字做名字，它势必定足以使我穷啊。 议论作文章，开口犯忌，在言语上就会穷；上下坎坷，前仰后翻，俯仰之间局促小心，左右为难，在人世间的路途行走上就困难；蒙受 冷遇，被人讥讽，担心众人的议论，便在言论上穷于辩护；所做出的行为叛逆错乱，所追求的理想乖张错误，那么在才智方面就穷。名 声势利和钱财，不足以调动众人，直率孤寂愤懑，不能和世俗谐调，便在朋友交往游玩方面缺乏。抱着没用的书，背负着放荡不羁的志 气，带着空无一物的身体，进入所讨厌的浇薄的世道，那么在家是穷，在国是穷。凡是你足以使我穷的，我不能全部数到。只是举个大 概啊。”
啊。我所到之处，人间百态都躲避了，这就是先生之所以唾弃我的原因啊。然而区区在下，怎么足以左右先生你的？我可以使先生你放 歌，让你哭泣；使你激动，让你愤懑；让先生您在无穷的知识、真理海洋之中遨游独来独往。凡是先生所说的，本来就是我可以效力于 先生的啊，那怎么会是伤害呢？况且韩愈至今声名不朽的原因，就是我造就的啊。因为这个原因韩愈也是先是怀疑最后信服我的啊。自 从我漫游天下这么久了，没有可以倚靠的人。几千年找到韩愈，又过一千多年找到先生。因先生的道行以前就没有一个，我就只崇拜您 而跟随您啊。那么我对先生您，难道不是很厚待吗！”这样先生和他相处。
二○○五年五月廿一日晚 难以认同之处，两篇文章字里行间表露无遗。读了作者前面的《鸟说》，想起韩愈的《原毁》，发现他们还的确有共同之处：责人详而 忘己亦犯所责之过。唉！总有那么多人，他们愤世忌俗何其慷慨激昂，己所不欲却要施之于人。（2008.8.25）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