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有为予言，楚越之交，恒多山。山民齐氏者，不识琴。问人曰：“何谓琴？”或答之曰：“琴之为制：尺寸、

形状，广前狭后，圆上方下，岳首而越底越：读音huó，琴底的音孔，被之以丝，则铿铿然泠泠然可听也泠泠：读音líng，

象声词”齐氏悦曰：“是知琴也。”

一日，至通都大邑，见负筑来者，亟趋视之亟：读音jí，急迫地，惊曰：“是不类广前狭后、圆上方下者耶？”

反侧视之，良久又曰：“是不类岳首而越底者耶？”以指横度之，则亦有声出丝间，复曰：“是又不类铿铿泠泠之可

听耶？”遂力致其人而归，师之三年，早晚不辍，自以为尽其技也。

向之告者偶过焉。闻其声辄瞿然曰瞿：读音ju四声。惊：“子习者筑也，非琴也。不然，何若是嘈杂淫哇也？”

因出琴，鼓一再行行：乐曲。齐氏闻之，蹙额曰：“子绐我矣绐：读音dài，欺骗！子绐我矣！淡乎如大羹玄酒大羹：

未放调味料的肉汤。玄酒：清水。上古时代无酒，祭祀时用的是清水，朴乎若蒉桴土鼓蒉：读音kuài，土块。桴：读

音fú，束草做鼓槌，不足乐也。予所嗜者异乎是，若鸾凤之鸣，若笙箫之间作，若燕赵美人之善讴。吾不知子琴之为

筑，吾筑之为琴也。请终乐之。”

嗟夫！琴之为器，人所易识。山民乃筑当之。则夫强指乡愿为君子乡愿：乡中的伪善者，老好人，日爱之而不

知厌者，尚何怪乎？感斯言，作琴谕。

2004年3月4日晚

翻译：有个客人跟我说，在楚国和越国交界的地方，全都是山。有个姓齐的山民，不认识琴。问别人道：“什

么是琴啊？”有人回答他说：“琴的形状尺寸是，前面宽后面窄，上面圆下面方，琴头象山琴底有小音孔，装上丝弦，

就能发出铿铿呤呤好听的声音。”姓齐的山民开心地说：“这下知道什么是琴了。”

一天，他来到交通四通八达的大城市，看见一个背着筑过来的人，赶紧凑上前去看，惊异地说：“这不象是前

面宽后面窄，上面圆下面方的样子啊？”颠来倒去地看那筑，很长时间又说：“这不象是琴头象山琴底有小音孔的样

子啊？”用手指横着拨过它，也会有声音从丝弦之间发出，又说：“这也不象铿铿呤呤好听的声音吗？”就非常执着

地让那人和他一起回家，向他学了三年，一天到晚不停顿地学，自认为学全了他的技艺。

原来告诉他什么是琴的人偶尔经过，听到他演奏筑的声就惊讶地说：“您学的是筑啊，不是琴啊。要不然，怎

么会是这么嘈杂放荡啊？”因此拿出琴，演奏了一两首乐曲。姓齐的听了后，皱着眉头说：“您骗我啊！您骗我啊！

你这音乐淡得如同没放盐和调料的肉汤和清水，简单得就象土鼓草棒，不能算是音乐。我所喜好的和这完全不同，那

声音就如同鸾凤的鸣叫，就好象是笙箫交响，又仿佛是燕赵的善于歌唱的美女歌声。我不知道您的琴是筑呢，还是我

的筑是琴。请你停止你的音乐吧。”

唉！琴作为一种乐器，人很容易识别的。山民却拿筑当它。就如同硬要说乡下的伪善老好人是君子，天天爱戴

他而不知厌倦的人，还有什么好奇怪的呢？有感于此，便作了这篇琴的比喻。

感：编得也太难以自圆其说的了！山民少识，背着乐器招摇过市的通都大邑的城市人，也不知道自己背的是什

么吗？此矛盾一；如果城里人知道那是筑，教导三年竟然不告诉山民那是筑？纯粹为了凑个故事而已，没劲！

2004年3月5日晚

感二：“琴之为器”，筑亦为器；剑之为器，刀亦为器。士人、贵族佩剑以示身份高贵，镖客、衙役刀口舔血

地位自然低下？于是在网上搜到《孔子家语》的一段话，抄过来与大家分享：“子路戎服见于孔子，拔剑而舞之，曰：

‘古之君子，固以剑自卫乎？’孔子曰：‘古之君子忠以为质，仁以为卫，不出环堵之室，而知千里之外，有不善则

以忠化之，侵暴则以仁固之，何持剑乎？’”还想起金庸的小说《笑傲江湖》，君子剑岳不群使的是剑，令狐冲用的

也是剑，此二人一正一邪，读者都知道。可见正与邪、淫乱与高洁，不在于使用什么器具，而在于人的思想。我虽不

懂乐器，但弹琴则是高洁君子，演奏筑就是乡间伪君子的逻辑实在荒谬无比啊！

二○○七年八月九日